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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1月29日,农历正月初五,关在家里写“扶贫笔记”,北京某杂志约稿。列出标题:“孙禄请愿”。

我包保的贫困村梨树县长发村村支书提出辞职,他的前任老支书和村民们极力挽留,老支书叫孙禄。这个名字一出现,脑子里忽地蹦出个地名——武汉。

精准识别期间就去过孙禄家,他有个孩子在武汉某工地管事,孙禄也曾经去武汉打工,带过去不少长发村农民工。我忙给村干部打电话,果然,有4个农民工从武汉回到长发村。详细询问了情况后,给扶贫工作队长打电话,请示一下工作队能做点什么。工作队长说发挥你的优势,写几首诗歌,发进长发村工作群、扶贫队员群,再用村里大喇叭宣传,一定要让村民重视疫情的严峻性。老实说,这些年发表的文章也不少,几百万字,就是没有一首诗歌,哪怕一句。但此时由不得我会不会写,尤其村里还有4个武汉返回的农民工,长发村还是贫困村,一定不能出事。我只能憋出几句顺口溜。

其一:长发本是贫困村,刚刚脱贫未去根;又逢冠状病毒侵,不能忽视当罪人。其二:贫困人口老弱残,免疫能力极一般,千万不要乱走动,鸡鸭鹅狗院里圈。

年1月30日,农历正月初六。昨晚和作家高君通电话,构思一个小说,中国人丢了什么,才让狸子和“燕别故”(蝙蝠)登堂?小说名就叫《远去的乡贤》。对着电脑,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,大脑走神,眼前总是长发村的4个武汉返回的农民工,总是出现肺心症患者甄奎、脑梗患者邵立才,他们的抵抗力是那么脆弱。决定马上去乡下,自己不会开车,妻子腰间盘突出病犯了,疼得呲牙咧嘴,不能让她送。她看见我背起背包,称我为葫芦娃。询问一下客运站,客车停运,出租车不准出城。反正四平到梨树也没多远的路途,反正早晨吃了三个鸡蛋,反正背包里有面包。几个“反正”促使我抬起左脚,再迈右脚。仔细想一想,我去了做什么又能做些什么?到底有没有意义有多大意义?衡量了半天,笑自己果真很“葫芦娃”。但反过来想,我们有多少也许一时看不见意义还必须要去做的事情?比如写小说没人读,比如抢救一个绝症患者,意义何在?可是,大国为什么为之“大”?国家是由无数小家构成,没有那些小家何来大国?没有那些小家升起人间烟火,何来大国之锦瑟繁花?

我有个习惯,走路时背诵,从《学而》的“贫而乐道,富而好礼”到《礼记》的“格物、致知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”。行走到三道林附近,已经是《离骚》的第一百二十八句“民生各有所乐兮,余独好修以为常”,这个“常”字还没出口,后面传来喇叭声,忙向路边靠,一辆绿色越野车风驰而过,溅起的尘灰袭了一身,看了眼远去的车,强把不满憋回去。一抬头,风弛而去的越野车卷起的尘杂,里面竟然有废弃的口罩。这台无礼车一下子让我的“无意义”变得有意义——我一路寻找一路捡拾,然后埋掉。从四平到梨树小南门,十几公里路途,竟然埋掉了23只废弃口罩。然后,通知作家协会群主,给圈子内发个提醒:废弃口罩危害大,随便乱扔很可怕,眼下疫情这么重,防控灾害靠大家。

传给一个小群体,能有多大意义?不过,那也要去做。不久前,中国作协副主席白庚胜来四平,他说过一句话:中国故事是由无数小故事构成,民族复兴的伟大叙事,离不开鲁迅笔下的周庄故事,离不开莫言笔下的高密故事,也离不开四平文人笔下的四平故事。

年1月31日,农历正月初七。往年这个日子已经上班了,如果没记错,上班第一天,定是全市农村经济工作会议。今年不同。但假期延迟,村里却没有延迟。村、社两级干部都严阵以待,支委、村委三人,村民组长五人,工作队三人,一起上阵。蓝海瑞是第三村民小组村民,大年三十从汉口返回,回来就被隔离。岳父岳母在第四村民小组,抱怨不能团聚。两位老人岁数大,村干部大多是晚辈,对蓝海瑞岳父岳母宣讲政策。还是抱怨。只好工作队上,劝告一切以大局为重。我们在蓝海瑞家门口停个三轮车,小三轮车没有取暖设施,这一天气温在零下26摄氏度,躲在车里几分钟就得出来跺脚。这时就想,没有对生活的热爱,没有对天地万物的崇敬,无论什么位置,留给自己的也只能是“天寒一雁飞”。真正热爱生活,自然就会有光照亮人生。天空依然灰蒙,背影依然灰淡,寒气依然逼人,但一个人只要内心有光,每一分,每一刻,每一天,都那么有温度。给长春一位朋友发个短信,提示他欣赏下法国十九世纪画家米勒的《拾穗者》,学一学画中那个灰头土脸的农妇,在收获过的大地上,细心捡拾起被不经意遗落掉的每一棵麦穗,然后,把它饱满着一春一夏一秋的阳光收入怀中,在小三轮车没有取暖设施的时候,暖一暖后背,再暖一暖前胸。

年2月1日,农历正月初八,晨。扶贫驻村,室温15摄氏度,每两小时给炉子填一次煤才能保持住这个温度,8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就要分成四“节骨”。入冬以来已经习惯于这种阶段性睡眠。问题是,现在,这种阶段性也不复存在了,除了填煤,还要监控路口过往车辆。严峻的防疫形势,让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焦虑。代理支书口罩耷拉在下巴上,还没来得及挂上,又一个电话冲进来。治保主任冷青着脸,全村除了武汉返回4人,还有72个从外地返回的农民工,广州、长沙、义乌、温州、北京,其中有抱侥幸心理的,不听村干部劝告的。治保主任负责全村治安,微型面包车上打着“闪”,七八天也没见一点笑模样。晚上守关卡这个活轮到了他,可白天路巡,挨家门口转,微面上的喇叭不停地宣传,累得不行。

前半夜过了两辆车,小宽镇水管所,来给机井房消毒。全镇9个行政村,大小商铺、企业,每天一个循环就得忙到后半夜。登记了车辆人员,放行。等他们返回时,打着哈欠,着实辛苦。又过来一辆车,老远打着大灯,还按喇叭。忙跑出去,外地牌照,按要求不得放行。言称本村人,沈阳购车。找村卫生所医生,找村干部,一辆车折腾了个把小时,看来,在家呆着就是贡献,放在此时此地,就像真理。到了后半夜,本以为消停了,这么个偏僻村,平常也没有多少车辆出入,何况是后半夜,何况是非常时期。不想,又有车灯打闪,看方向是出村。摆出治保主任的铁青脸,拿着老虎牌钥匙去开锁,来人却是治保主任本人。大概是我的铁青大于他的铁青,他并没有铁青,还露出了七八天以来的第一次微笑,还好,57户人家,白天晚上都没有一个外出的。

看了眼手表,凌晨三点。

作者:张伟吉林日报全媒体编辑:董淑杰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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